昨天的冗談到半夜三點半才休兵,半推半就下,允諾隔天午餐約會繼續那個話題「我終於找到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方法囉!」徐姐反覆叨念的這種句子反覆加深我的不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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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總是發生的很突然,星期六早上仍然照表操課的我,在武館的結束練習後,狸還反常的從背後追上來,聊了幾句才放我離開,到公館金石堂等一個應該一起共進午餐的對象。徐姐遲到了半小時,四五通電話打去也沒人接。

我再度撥起手提電話,晌久,接通的電路那頭卻響起一個不算陌生的男聲,但不友善的口氣使人反射性把線路切斷。

 在掛斷後不久我便接到對方的回撥『不好意思,請問你是徐敏的男朋友嗎?』這次顯然有禮貌的多。

『現在不是。』這是實話,嚥了口唾沫。

  『我姐現在人在崧山醫院,情況剛剛穩定下來,等她醒了你能跑一趟?』此時我腦海中依稀浮現和徐姐穩定交往時,對胞弟徐浩宇惡劣行徑的種種控訴『再怎樣也不能出手打姐姐、再怎樣也別大白天就帶女孩回家…』

  『如果這是她的希望,我會的。』徐姐是我高中時期的女人,同時也是我和平高中的學姐,在英語補教界小有名氣,大約介於徐薇和林俐[1]之間的中量級角色,所謂的高中時期,其實是指我高二下開始自學,休養生息的一年,當然沒有畢業旅行…沒有畢業典禮。

  這是一個誇張的反面說法,但高中生被剔除那幾個特別的日子後,天曉得我們自己剩下什麼。

  在那一年多裡並沒有固定的課表,只是勤於參加考試,換來幾張證照和一張教育部核發的高中文憑,惟一值得欣慰的是學歷鑑定的時間是在三月,反正考學測不用繳畢業證書,因此我比其他人早了兩個月拿到文憑。

   生活規律的高中生活像一具被人操作的拉線傀儡;這不是諷刺,如果你不喜歡這個比喻,我大可以換句話說。很多人小時候玩過一種四驅車,改造之後放在專用的賽道上比賽誰飆得快,一但脫離軌道便連自己過彎的力量都沒有。

傀儡.jpg(南明奈)

  開始學習武術,不過就是發現到一個可以像掌中傀儡般自在操縱身體的方法,當頭部以下的需求被滿足了,徐姊或許便是我找來負責操作形而上的東西。

  說哪個女人會蠢到不明白自己被利用絕對是騙人的,坦白說她也順勢利用男人的內咎心理滿足一些理想上的要求,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會認真的要求上床睡覺前要公主抱、早上用嘴唇把你叫醒。

  分手的時兩人也是很理性的,我自認為做得很盡職,這樣很好,各司其職各取所需,互不虧欠。

  說來也怪,徐姐和我分手後的頭三個月裡依然要求我出席和學生、同事聚餐的場合,起初我認為她只是好面子,後來弄的我有點恙怒,藉著一次在捷運上強吻她的機會警告『妳根本無法拒絕我,這樣的妳可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…』

即便,在鞭子與糖果的給予中我占了上風。

  掛斷之後,我很不甘願的打了一通電話給夜王,商借摩托車的鑰匙,約在基隆路口的民族國中碰頭,然後到東南亞戲院附近7-11便利商店買了一份地圖和99%的明治巧克力。

十分鐘之後,我的心理還是出現焦慮,於是我傳了一封簡訊給當時應該和男朋友一起在聽思沙龍的狸。

 內容如下:

我現在心情很雜亂,剛剛接到消息我的朋友自殺,妳可以隨便說兩句話安慰我?

 狸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?除了唸的是同一個科系、在同一個門派學藝,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其實並沒有實質的交集,不如說連繫我是很容易的事,反之則否。

所以我沒有預期得到她即時的回應,馬上撥了其他號碼『那要我怎麼安慰你?』電話那頭甯語帶訥悶的問。

  『重複一次我剛才講的就可以,但氣勢要加強。』

『幹!你他媽雜碎!』甯的聲音很好聽,即便是說粗口的時候。

『謝謝。』於是我在第一時間恢復精神。

『怪人…』甯又有氣又無奈的掛了電話。

和甯相反,狸不能算是一個寬容的人,我習慣自由自在的生活,但對她而言那就像是一疊不能分類擺放到架上的書。

打個比方,如果我習慣點著一根菸不抽,卻沒有抽菸的嗜好,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動作。

本著嚴謹的個性似乎連交朋友都要先調查祖宗八代,因此我和甯的曖昧關係是第一個讓她知道的,但是對甯表現出詭譎的敵意,卻是在大賣場看到我和甯同推著一台購物車。

這個道裡雖然簡單,我卻在很久以後,才明白過來。

現下,焦慮的源頭並非徐姐自殺前的那次冗談,生或死都是個人的抉擇,何況我已經替她把戰線延長到隔天,而是害怕被別人察覺此刻這種自我中心的想法。

在繼續說這個故事之前,不如先聽我說說和夜王認識的經過

去年我搬到內壢附近一個好心的親戚提供的學生宿舍,免費,但原則上是一個收不到任何一家手機訊號的爛房間,即便如此那位長輩還是好心的告訴我該注意哪些人;夜王是隔壁的室友,僅僅一面木板隔間的距離使得狀況好不到哪去,但前提是我的房間附有陽台,他則否。

有陽台也沒甚麼好,除卻睡覺時冷風灌進來這個理由,還可能替你招來一些不速之客--我搬來第三天,「大名鼎鼎」的年輕夜王就登門拜訪「你可又怎麼稱呼。」

『你可以叫我兒馬子[2]。』我隨便應道。

自我介紹完畢後在我桌上放下了那包他吃剩的糖,然後涎著臉在我的陽台上找一個能收到無線網路的地方,而我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如何被視窗海淹沒,挑了最漂亮的三個,用視訊輪流和這三個女人擠眉弄眼,像一台專門攬客的花車。

即便一開始就讓彼此印象深刻,但只偶而會打交道,因為我對男人的私生活不感興趣,而他亦然。

 偶而是指我固定週末假日會回台北,他也是,其他的時候多半視而不見。

無視的主要原因並不是相互嫌惡,其實更接近默契的一種。

  不過我必須事先聲明,認識他絕對算不上什麼好事;切確地說自與此公為鄰便開始要培養早上洗臉可能遇到「你們昨天晚上買宵夜認識的雞排妹」的良好心理素質。

話又說回來,假日的醫院裡只有兩個方向打燈,急診室和太平間,說也奇怪,搜尋住院名單的途中,我就走錯了一次。

途中轉醒的徐姐早先打了一通電話表示想見到我,看來是已無大礙,即便整個對話過程裡充斥著不詳的雜音。

『後面走到底左轉的第二床。』值班的醫護人員沒好氣。

瀰漫觀察室令人不甚愉快的藥水氣息中,我終於見到徐姐慘白的笑容,白色床單和歌德蘿莉穿著透露的淫靡形成強烈對比,胸前的扣子半敞,露出十字架下的雪白肌膚,相較於病人,她其實更像一個飽受摧殘的娃娃。

 Broken_Doll_by_chrisbanas.png(Broken Doll)

點滴讓人聯想到為球狀關節輸送潤滑油的管線,而覆在巴掌臉上的氧氣罩就是那個巨大而不祥聲音的元兇。

這時候我聯想到的並非急救一詞,而是修理,她不過是進廠維修,等到更換新的零組件,又是一具全新的身體。

「看,像全新的一樣。」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出這句台詞。

多次被她指控的凶悍弟弟,此時安靜的蜷縮在床邊,撇開八呎虎軀不提,現在像極一條忠實的小狗。

我像以往揉著沒有血色的小手讓她溫暖起來,似乎受到某種牽引[3],徐姐皓齒微顫勉強擠出一句『我好沒用,光點火就浪費三顆火種…』

此時轉醒的浩宇,默默退了出去,周圍為我們拉起隔音作用不大的布簾。

 


[1]其實現在林俐已經算是一線的補習班英語王牌.故文中舉例說來並不恰當。

[2] 野馬群中的頭馬

[3]在我的視角看來原理如同一種在手掌上寫著”按我”的錄音玩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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